在《中国命理学史论》(2008 年)中,本书作者将命理学说的形成时期划分为了“孕育阶段”、“古法阶段”与“今法阶段”。所谓古法,也称李虚中法、三命法或是年命法,也有许多论者使用禄命法这个称呼,其中也包括本书的作者。而所谓今法,即是子平法,亦可称之为日命法。上述两组术语在多数论者的认知中是相对的,尤其表现在年命法与日命法这一对专有名词上。值得留意的是,研究者在这里的术语从来都不是统一的,过往我们普遍称三命为“术”而称子平为“法”。此次我们进行了称谓上的统一,延袭了本书作者“古法”与“今法”这一组术语。
本书最后一章标题为“古法时期的终结”,我们认为古法自明中叶确实隐退了,这是一个历史事实。而今法又于古法有受,这对研究者来说也非新鲜事。对于这两点,又牵扯到史观,研究者们在此意见分歧,各有立场却难以聚焦……
我们认为,过往学界对于古法缺乏系统性的研究共识,而这层缺憾在近年实有突破,本书正是在此一时期学界逐渐聚焦在“古今之辨”的热潮中写成的。其次,古法与今法共同采用了大量的诀法(本书作者亦称之为以组合为特征的命学),梳理这么多组合背后的全部机理是极为困难的工作,这方面的努力就目前来看成果尚不够全面。从另一个角度来说,对一些从业者而言,诀法或组合仍旧具有效用,或至少一部份仍相当具有效用,从业者在这里并不要求完备的系统性阐释,于是在这里似乎又产生了实证取向的分歧。
作者陆致极先生认为今法具有系统性的特征,与此同时他也并不否定诀法跟组合的价值。我们在交往过程中,充分认识到其所主张的乃是组合跟诀法是对应各殊对象的条件,本书作者素来认同从业者使用诀法,在对应章节的古籍里也整理了具有实务价值的“组合评断”,只是在史论的角度上,本书作者更鼓励研究者应该要上升到抽象、普遍(本源的)的概念才行,对本书作者来说,后者是在今法阶段成就的。
本书是一本评述命理古法发展历史的作品。作者以古法典籍的文献下限时间为顺序,用精炼的文笔从先到后为读者们概述了十本典籍的成书背景、为每本书做了提要,概括其主要思想、引用了当代学者们的研究成果,并对关键处的文字作了注释工作。我们认为这当中的梳理是极具价值的,全书多处达前人所未发,呈现出作者的独具慧眼,细心的读者必能察见其价值。
自序
这是一本评述命理古法发展历史的作品。所谓古法,是中国命理学史早期发展的一个大段落。如果从唐朝中期李虚中(760-813)算起,到明代中叶《三命通会》(1578 年)为止,大约有八百年的历史。它是中国命理学初创时期的产物。它也称“禄命法”,对应于后起的今法或“子平法”。
近年来,国内命学界对古法研究有比较高涨的热情,出现了不少网上的探讨文章,也出版了一些古法经典的注释本。比如何重建编著的《五行精纪注释》,庄圆、李锵涛、丁鑫华等校订出版的古法经籍等。这为研究古法提供了新的第一手资料。
但古法究竟是什么?真正搞清楚的人似乎并不多。
这主要有两方面的原因:其一,是直接阅读和理解古文献的不易。它们大多是古诗赋的文字形式,对现代人来说,有点深奥难解。自然,近十多年来,不少古文献从海外“回流”并得到整理出版,一定程度上填补了原先的空缺。但目前见到的对古法经籍做出注释的作品,大都还停留在文字字义的浅释上,很少能窥探到结构深处的逻辑。尽管如此,通过这些作品,终究使我们有机会了解到唐宋至元明时期命理发展的具体脉络,这是我们优于前人的地方。其二,古法跟目前盛行的子平法差异甚大。无论从论命架构,到具体的分析技法,都有各自独有的特点。要真正弄懂它们,非下一番功夫不可。
于是,研读古法经典,整理出古法发展的线索,成了我这两年来的一个重要课题。回顾十七年前写作《中国命理学史论》的时候,十年前写作《命运的求索》的时候,对古法经典只是做了浏览和提取要义,因为当时关注的是宋朝以来、今天大家还在广泛应用的“子平法”的形成、发展和深化的历史。对于古法,好像是观看历史橱窗里站立的模特儿身上的服饰一样。这次,真是下了决心,叩门走进橱窗,跟这些模特儿面对面的对话,了解她们穿戴的这些服饰的设计思路、特征以及它背后要表达的美学理念。这本小书就比较详尽地记录了我跟各位古法“模特儿”的平易对话和对话后的深入思考。或者说,它也是帮助了解古法一系列经典著作的一本现时代的导读本。
这次研究的目的,除了厘清古法历史发展的主要线索,再现它本身曾经有过的风貌,自然也有对它“功过”的评说。这是绕不开的,也是今天研究古法的现实意义所在。因此,在本书的最后一章(古法时期的终结),我集中谈了自己的认识。主要是探讨古法的特征,以及在明朝中期以后,为什么会从主流命坛“隐退”的缘由。
在前不久出版的《细理干支》“自序”里,我谈到过自己对于古法的基本态度:“研古而不复古”,即承继其有用的精华,扬弃已经过了时的东西。自然,对于职业命理师,我并不反对“拿来主义”,但要充分了解应用时的先决条件,尤其要注意到它“原子主义”的局限性。对于研究者来说,应该看到它是命理早期研究的丰硕成果,但它是以寻找组合特征为基础的探索,并没有达到今法“系统性”组织的高度。从研究深度来说,它们确实有“高低”之分。它被今法替代是历史的选择,也是学科或一种学问成熟和发展的必然。
当然,我们也不应低估早期先辈筚路蓝缕、以启山林之功。没有古法耕耘的土壤,也不会有后来今法的长足进步。我对古法的研究,并不改变我对当代命理学发展基本使命的认识:传统命理学要生存和发展,必须与时俱进!不是要向后看,回到过去;而是要立足当下,向前看,争取新的进步。深入对当今现实社会的精细描写和研究,才是这门中华“绝学”生生不息的生命力!
诚然,对古法可以借鉴,对其“亮点”可以应用。但打着“复古”旗帜,说禄命法胜于子平法,则是不可取的。因为它不符合事实,也不符合学科发展的实际情况。命理学本身是一门实践的学问。它之所以经千年风雨而不亡,是因为它本身随着时代前进的脚步也在演变之中,而它今天应用的基本运算在实践中是可以被证实的(虽然具有某种概率性质)。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。自然,作为命学研究领域中的独立学者,我这仅是一家之言,敬请读者批评和不吝赐教。
其实,对于古法和今法,打一个不太妥当的比喻,犹如天文学发展历史中曾有过的“地心说”和“日心说”。对此,大家并不陌生。
地心说是长期盛行于古代欧洲的宇宙学说。它最初由古希腊学者欧多克斯提出的,后经亚里士多德、托勒密进一步发展而逐渐建立和完善起来。托勒密(约90—168 年)认为,地球处于宇宙中心静止不动。从地球向外,依次有月球、水星、金星、太阳、火星、木星和土星,在各自的圆轨道上绕地球运转。
但是,波兰天文学家哥白尼(1473—1543)临终前出版的《天球运行论》,打破了这个长期居于宗教统治地位的“地心说”。哥白尼由此成了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巨人。他第一次在数学技术层面上可以媲美和抗衡自古希腊流传下来的 “地心”体系。然而,在以后的半个多世纪,“日心说”宇宙模型并没有引起人们的重视,它的著名支持者乔尔丹诺·布鲁诺(1548—1600)反而被当时宗教裁判所判为“异端”而被烧死在罗马鲜花广场上。直到1609 年伽利略使用天文望远镜发现支持日心说的新的天文现象后,日心说才开始引起人们的关注。然而,作为近代科学的创始人之一,伽利略也受到了迫害,在软禁中度过他的余生。可见探索的艰辛。
自然,作为世界上第一个行星体系模型,地心说也并非一无是处。它承认地球是“圆形”的,并把行星从恒星中区别出来,着眼于探索行星的运动规律,标志着人类对宇宙认识的一大进步。在一定时期,依据这个模型还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预测天象的。
但是,今天若有人宣称要把“地心说”和“日心说”揉为一体,融为一说,达到古今之包融,稍有点现代天文常识的人,一定会指出其不可为,因为这是科学史上“范式”的转移和进步。
当然,古法(禄命法)和今法(子平法)究竟能否融为一体,可以留待于今后审慎的研究。
是为序。
陆致极
2024 年3 月28 日返沪前夕